两人出来碰面，一个抱怨：“周科长今天是吃错药了吗，脸跟驴似的拉得老长，说话还夹枪带棒的。” 另一个也有同感：“估计是更年期到了，看谁都不顺眼。” 前头那个摇头：“不对，不是说这个职位已经内定她侄女了嘛，可我看她侄女也没来参加考试，该不是出什么变数了吧，所以她才一副看我们都不爽的样子。” 后头那个赞同的点点头，“有道理……” 听着两人讨论的话，再看两人的状态，苏芸对里面的情况便有了心理准备，看来周芳今天的心情不太美妙，而她正好是罪魁祸首，只怕周芳对她的态度比前两个同志还要差。 这场面试绝不会轻松。 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，苏芸迈步走进教室。 教室内，三个考官并排而坐。 一个周芳，一个中年男人，还有一个苏芸居然认识，是管特招的杜春梅，就是杜春梅点拨她，让她去报社投稿的。 苏芸心存感激，但面上肯定不能让人看出她跟杜春梅认识，她面带微笑，视线平等地扫过三个考官，主动开口自我介绍：“各位考官好，我是苏芸……” “……” 听到她说在首都日报和青年周刊上发表过文章，中间的中年男人眼神一亮，随即便打断她：“苏同志，你发表的作品今天带过来了吗？” 苏芸早就准备好了，从随身挎包里掏出投稿的稿件，还有报社和杂志社的回函，递给中间的中年男人。 虽然文章被采用，但还没有正式刊登，只有回函。 中年男人仔细看了下她的文章，没说什么话，但是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，随即把文章传给旁边的周怡和杜春梅：“周科长和杜主任看看。” 杜春梅看了几眼稿子，没想到苏芸还真有两把刷子，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代表作品，心道自己没看错人，是个人才。 她有心帮衬苏芸，问道：“我可听说给这两家报刊投稿，被拒绝几十次都是常有的事，苏同志是投了几次才过稿的？” 苏芸谦虚道：“我运气好，只投了一次就过稿了。” 杜春梅惊讶：“呀，那可真是厉害！” 中年男人也道，“确实厉害。” 转而目光询问旁边的周芳，“周科长看完文章有什么想法？” 周芳漫不经心地接过稿件，看都没怎么看，先点点头：“这两家报刊的投稿要求挺高的，18岁就能在上面发表文章，后生可畏啊，想必在创作上很有天赋。” 接着又话音一转：“马上就是国庆，正好咱们门口的对联该换了，既然苏同志这么有天赋，能不能现场写一个迎国庆的对联？”现场写对联？ 杜春梅听着便眉头一皱，平时宣传科写个什么东西，都是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准备，现在现场就让人家写副对联，摆明是为难人。 关键周芳先前也没让前两个面试的同志现场创作，杜春梅有心想帮苏芸，笑着打趣：“周科长，创作需要时间，今天这点时间是不是仓促了点？现在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。” 周芳对杜春梅的话置若罔闻，微抬下巴注视苏芸：“文笔好的人，随便写点什么都比一般人强，苏同志都能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了，写点小对联，就两句话的事，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？” 苏芸就知道，自己逼得周怡没法来竞争这个岗位，周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 这不就来给她挖坑了。 摆明质疑她的水平，她要是今天不把对联写出来，周芳马上就会质疑她文章是不是找人代笔的。 苏芸面上表情没变，依旧挂着淡淡的笑：“那我试试，给我5分钟时间构思就行。” “5分钟？你确定？”周芳语气三分不可置信，七分嘲讽。 苏芸点头：“对，五分钟。” 周芳只觉得苏芸在装模作样，双手抱胸，抬起下巴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：“行啊，就给你五分钟。” 要是写出来的对联水平不行，正好顺理成章地质疑她文章是找人代笔的。 一旁杜春梅见苏芸应了周芳的要求，着实替她捏了把汗。周芳想把侄女弄进宣传科，但今天周怡没来，肯定是有什么变数，所以周芳今天对每个考生的态度都严厉得不行，对苏芸更是带着为难加挑刺。 杜春梅出声道：“没事，苏同志别有压力，创作本来就需要时间找灵感，五分钟的时间确实仓促了，就是作家文豪，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东西来。” 中间的中年男人也开口道：“嗯，苏同志不要紧张，尽力而为。” 听到旁边两人这么说，周芳脸拉得更长了，不爽地看了眼手腕的表：“开始计时。” 苏芸闻言，赶紧拿出纸笔，埋头构思了一会儿，便提笔开始写。 还没到周芳说时间到，苏芸就停下笔，吹了吹纸上的墨水，然后把纸张放到三位考官的桌子上。 周芳压根就不信她能这么短时间就写出一副对联，目光随意地往纸上一扫，这一扫，她双眸便狠狠缩了一下。 只见上面写着——上联：民富国强数今朝，欢笑迎国庆。 下联：山南海北赞改革，歌舞颂党恩。 紧扣主题，对仗工整，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。 中年男人品了几秒，连连点头：“不错不错。” 杜春梅也跟着赞叹：“苏同志是搞宣传的料，周科长你看看，觉得怎么样？” 周芳脸色一脸的不可置信。 怎么可能？怎么可能有人在五分钟内就写出这种水准的对联？ “写得这么快，不会是提前背过的吧？” 苏芸就知道周芳会质疑，不紧不慢地道：“既然这样，不如周科长出个上联，我来对下联，就不用担心我提前准备了，除非提前泄露题目给我的就是周科长本人。” 这话一出，周芳脸色瞬间僵硬。 出题吧，她脑子里没货，不出题吧，岂不是证明她水平不行，连个对联都出不出来。 杜春梅帮苏芸添了把火：“苏同志这个提议好，周科长，出题吧。” 中间的中年男人也看向周芳，显然跟杜春梅的意见一样。 周芳骑虎难下，憋了几秒没憋出什么上联，脸色些微涨红地道：“行了，今天时间仓促，继续面试吧。” 她都这么说了，其他两个考官自然也不会继续为难她。 很快，中间的中年男人便对苏芸道：“你刚才自我介绍提到你还会画画和摄影，水平怎么样？” 苏芸早就做好了准备，立刻拿出自己准备的几张素描和摄影作品集。 基于她刚才现场创作了一幅春联，周芳没敢再质疑她的实力，而是换了个角度： “苏同志好像对我们的选拔考试特别了解？提前都把所有东西准备好了。” “提前”两个字她刻意咬重，暗示苏芸有关系。 苏芸笑容不变：“确实是提前准备的。因为主席说过，不打无准备之仗，每次作战要有必要的准备，力求在敌我条件对比上有胜利的把握。所以看到招考公告的时候，我就特地找到宣传科的同志，了解这个岗位涉及的工作内容，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水平素质，根据这些要求，我才提前准备好作品集。” 中年男人惊愕道：“苏同志看过主席写的《解放战争战略方针》？” 看这本书的年轻同志不多，都是部队上了年纪的人，中年男人就是其中一个。 苏芸点头：“闲暇时候就爱看主席的书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，能看得更高更远。” 不是闲暇，而是整个高中课还有大学思修课，她学的都是这些东西，简直烂熟于心。 “好一个站在巨人的肩膀上！”中年男人抿唇品了几秒，赞赏地道，“苏同志年纪不大，却相当有格局！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在，国家有希望！” “苏同志，回家等通知吧。” 苏芸不知道中年男人的身份，但是他这么说完之后，周芳的脸色十分难看，杜春梅却喜气洋洋的看着她。 苏芸没有多问，朝三人鞠了个躬，从考场出来。 出来之后，苏芸整个人才彻底松了口气，终于是考完了，至于最后能不能考上，那就得看周芳会不会再作妖了。 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，尽力了。 苏芸走下楼，刚才精神高度紧张，顾不上身体的痛，现在整个人放松下来，便感觉腿和手腕疼得厉害。 她走到旁边的僻静处，撩起袖子，发现手腕的肌肤已经变成了紫红色，比之前的青紫色看起来还要吓人，轻轻一碰就疼得倒吸凉气。 再撩起裤管查看，小腿肚上也是一片斑斓，又黄又青又紫，身上她不方便查看，但肯定也有地方肿了，不然不会全身火辣辣的痛。 苏芸咬着牙起身，准备往外面走。 没走两步，便一眼看到停在北楼对面的吉普车。 沈奕承站在车前，双手抱胸，后背靠着车门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芸的方向。 两人视线相对，沈奕承沉声开口：“过来。” 苏芸忍着痛，慢慢踱步过去。 “送你去医院。”沈奕承解释了一句，接着替她拉开车门，看着她坐进去后，再顺便帮她把安全带系上，关上车门。 车子很快启动，出了文工团，往军区医院。 到医院门口，苏芸要下车，沈奕承让她等着，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推来了一辆轮椅，示意她坐上去。 苏芸还有些受宠若惊，自从上次她掉马之后，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有点尴尬，没想到沈奕承会亲自送她去医院。 “谢谢。”苏芸不是没良心的人，她坐上轮椅，真心实意地跟沈奕承道了声谢。 沈奕承嗯了声，叮嘱她坐好，接着双手握住轮椅把手，推着她直接去了外科。 秦兰就在外科诊室。 她今天没有安排手术，在办公室坐诊，这会儿也没什么病人，正跟小陶聊天。 乍一下看到自己儿子和苏芸进来，秦兰吃了一惊：“小苏，奕承，你们怎么来了？” 沈奕承言简意赅：“带她过来检查。” 她，显然指的苏芸。 一旁的小陶听到这话微微吃惊，秦医生的儿子居然推着个女同志来看病？ 小陶见过几次沈奕承，印象里他都是冷冰冰的形象，帅是很帅，可帅得太有距离感，女人见了会自卑的程度。 有次他来军区医院体检，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主动跟他搭话，话里话外打听他有没有处对象，结果他连个正眼都不给，那傲劲儿，直接把女医生给臊得脸色涨红。 小陶打量着轮椅上的苏芸，白玉一样的人儿，巴掌大的脸，眼睛水汪汪亮晶晶，唇红齿白，腮凝新荔，鼻腻鹅脂，娇艳得就跟刚开出的花儿似的，小陶瞬间醍醐灌顶，怪不得秦老师儿子对她们医院的院花女医生看都不看一眼，原来人家喜欢的是这种绝色！ 小陶心中感慨，秦兰一颗心却只注意到苏芸坐着轮椅，紧张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脚：“小苏，你没事儿吧？哪里受伤了？” 苏芸没瞒着，拉开自己衣袖和裤腿，露出受伤的地方：“早上出门的时候，被自行车撞了。” 秦兰看着她手脚处青青紫紫的一片，既心疼又吓了一跳：“哎呀，怎么撞成这样，身上还有伤口吗？”苏芸摇头。 秦兰还是不放心地说：“不行，我得给你做个全身检查。” 秦兰把苏芸推到围挡后面，拉上帘子，又转头嘱咐小陶进来帮忙。 沈奕承自觉走到诊室外面等着。 秦兰帮苏芸解开衬衫扣子，一边查看她身体有没有外伤，一边用手在她身上摁来摁去。 “这里疼吗？” “这儿呢？” 一连摁了好几个地方，苏芸都说不痛，秦兰这才放下心来，看来没有伤到内脏器官，不过还是拍个片子确认一下更放心。 苏芸衬衫脱了，只剩一件贴身的小背心裹着白润饱满，腰细得只有一掌宽，秦兰检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到她的身体，只觉得满眼雪白，摸上去更是凝脂一般，心道真是尤物，这要嫁人了，不知道要被男人疼成什么样，女人见了只有嫉妒的份儿。 小陶心中更是震惊，看得眼睛都不转了，身为，看多了病人的身体，但这是唯一一个皮肤白细得一个毛孔都看不见，那，多一分则过，少一分则不够，女人看了都要流鼻血的程度，就连肚脐眼都长得又圆又小，仿佛女娲精雕细琢的一般。 秦兰帮苏芸把衣服穿好，吩咐愣着的小陶从旁边的药柜里取出一瓶棕的药酒，又对苏芸道：“过会儿我带你去拍个片子，现在先帮你涂点消肿化淤的药酒。” “好，谢谢秦阿姨。”苏芸乖巧地点头。 秦兰用镊子夹了一团棉球，蘸了药酒，一点一点给她擦拭手腕肿胀的地方，“这个药酒效果好，但就是劲儿大，像火烤似的，你要是疼就喊出来。” 药酒涂上去，果然火辣辣的，苏芸痛得倒吸凉气，但她一声都没吭，努力憋着气，紧咬下唇。 秦兰心疼地道：“没事儿，痛就喊出来。” 苏芸憋得眼眶都红了，最后小猫儿一样哼唧了声。 诊室门外，沈奕承双手垂在身侧，笔直矗立在门口，他耳聪目明，听力比寻常人要灵敏得多，几乎是苏芸出声的瞬间，他耳朵就捕捉到了。 午夜梦回，他对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，每次他把她压着欺负狠了，她就会这样哼唧，沈奕承喉头微滚，一股灼热从后背涌到头顶。
